访著名古生物学家殷鸿福院士

他,17岁时即立下志向:终生做一个地质工作者,为祖国服务;

60年来,他为人谦逊,淡泊名利,生活俭朴,工作勤奋;他甘于寂寞,潜心研究,默默耕耘,无私奉献,取得了一个个令国内外同行瞩目的成果;他循循善诱,诲人不倦,更注重奖掖后进,启思明智,培养了众多的地质学精英;

如今,虽已近耋耄之年,他仍以满腔热情活跃在教学科研的第一线,以纯真向上的心灵、力争上游的科学理想和为祖国振兴而奋斗不息的远大志向,感染、指引着代代师生;

他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古生物学家、中国地质大学(武汉)教授殷鸿福。 

“为祖国服务感到自豪” 

1952年,年方17岁的殷鸿福毕业于著名的上海育才中学。但作为班上成绩最好的毕业生,他没有去报考众人向往的清华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而是响应号召,第一志愿填报了刚成立的北京地质学院,选择了被人视为“冷门”的地质学专业。原因何在?发表在1953年5月26日《中国青年报》上的一篇文章揭晓了谜底,文中,殷鸿福深情地写道:“我以终生做一个地质工作者为祖国服务,感到幸福和自豪。”

以高远的志向为指引,殷鸿福求学刻苦认真,即使是“十年动乱”期间,他也始终坚持在逆境中奋斗。为了科学研究,他独自带着年幼的女儿住在北京,勤奋攻读;没有科研经费,他硬是从自己每月40元的生活费中挤出钱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研究;学校科研资料不全,他每周数次到离学校很远的地质部图书馆或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去查资料,风雨无阻;没有科研压力与任务,他仍系统地自学了英语、德语、俄语和法语,做了几千张学术卡片,记下了几十本学习笔记,拍摄了几十卷胶卷的资料,撰写了十来篇当时无法发表的研究论文。

机遇终会垂青有准备的头脑。198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殷鸿福作为高级访问学者被派往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进修。在美国进修期间,殷鸿福与世界著名的古生物学家、美国科学院院士纽威尔和美国古生物学会前主席约克尔森共同从事研究工作,并被耶鲁大学、纽约科学院等25所著名大学和科研机构邀请讲学。美国同行被他的学识和刻苦研究精神所折服,盛赞他是“中国学者的一位优秀代表”。

勤奋的学习、踏实的努力成就了积极向上的殷鸿福,更成就了他扎实的专业基础,以及后来越走越宽的科研之路。从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殷鸿福就在贵州开始从事三叠系地层学和古生物双壳类以及腹足类的研究,并取得了高水平的成果,此方面的研究成果相继在《中国科学》、《地质学报》等刊物上刊登,迄今仍作为该地区重要的地层古生物文献被广泛引用。此后,他以此为基点逐步形成了古生物学与地质学紧密结合的生物地质学研究体系,在门类古生物学(双壳类和腹足类)、生物古地理学、生态地层学、生物成矿作用等研究领域均有深入研究并取得突出成果。 

“为国家建立‘金钉子’” 

在殷鸿福取得的众多科研成果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将二叠系-三叠系全球界线层型剖面和点位最终定址在了我国浙江长兴煤山。

“金钉子”名称来源于美国修铁路的历史。1869年5月10日,美国第一条横贯大陆的铁路贯通时,为表示永久性的纪念,就在最后两根的连接处钉上了一个金铆钉。地质学借用这一典故,把全球界线层形象地称为“金钉子”,体现了全球界线层型在年代地层划分中的重要地位和永久性。

“每个‘金钉子’都是国际地质专家历时多年,考察世界各地的候选剖面后定的。每个候选剖面都须经过由所在国专家为主的国际地层工作组系统的研究和论证,并经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批准。金钉子一旦钉下,这个地点就成为某一地质时代分界点的唯一标准,即使对这里的岩石年龄测算结果发生改变,它的地位也不会发生变化。所以在一个国家建立‘金钉子’,不仅体现了领先国际的综合科研实力,更是国家荣誉。”殷鸿福说。

二叠系-三叠系界线是古生界(代)—中生界(代)界线,是地球历史上三个最重要的断代界线之一,历来是地质学研究的热点。对于古生界和中生界的划分,地质学界100多年来一直沿用耳菊石化石作为标志,但由于耳菊石分布的局限性,无法用在全球范围划分界线的标准化石。1986年,殷鸿福等提出,将我国地质工作者在浙江长兴煤山发现的微小舟形牙形石(Hindeodus parvus)作为划分古生界和中生界的标准化石,以此确定古生界和中生界的分界线。“这个观点一提出,就在国际地质学界引起强烈反响,也遭到了一些外国学者的反对。”在接下来的近10年时间里,杨遵仪、殷鸿福的科研组和国内外科研工作者一起,对浙江煤山进行考察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1996年,中、美、俄、德等国的9名科学家在国际刊物上发表联名文章,推荐以我国浙江长兴煤山的微小舟形牙形石为划分古生界和中生界的标准化石。此后,经过国际界线工作组、三叠系亚委会、国际地层委员会三轮投票,最终由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认可,确定了煤山在地质学上的“金钉子”地位。

这也标志着我国在二叠系-三叠系界线地层学研究方面处于国际领先地位,对提高我国地球科学国际地位有着重要意义。殷鸿福领衔的这一科研项目荣获2002年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

“大学要做矗立的灯塔” 

作为当代中国的高级知识分子,殷鸿福院士有着积极的入世思想,他始终心系祖国的教育发展大业,关注国计民生,为之殚精竭虑,不懈努力。

殷鸿福认为,作为培养未来领导和精英人才的中国大学,不仅要适应现实,而且要高于现实,引领未来。尤为关键的是要保有自由意志和独立精神。“自由意志和独立精神是大学精神的本质,”殷院士指出:“在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过程中,社会文化的发展没有跟上,拜金的思潮侵蚀了全社会的道德水准,也侵入了大学。如果大学能保持独立思考、自由表达,整个社会就会有一座高高矗立的灯塔,这个灯塔会照亮一片天地,然后不断扩大影响范围。”

而作为知识分子,则要抵制大学功利化的诱惑,坚持教育理想,做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殷院士说,当今社会流行一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在高校,也总有人将缺钱作为出不了科研成果的借口与理由,“但重大科研成果只是靠钱搞出来的吗?”殷院士断然否定。

以殷鸿福院士和童金南教授为带头人的研究集体长期在华南地区开展重大地质突变期生命与环境研究,相关研究成果已两次荣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但金钉子成果研究时间跨度为1978年至2001年,花了23年,生命与环境协调演化中的生物地质学研究时间跨度为1982年至2008年,花了26年。它们是既无(或少)项目支持,也无经费保证的两个成果,后来获得的上千万经费都是在成果做出来,并引起学界和社会注意后得到的,”殷院士说:“在此之前,我们大约经历了二十年的经费拮据状态。”

“支持我们完成成果的,是不计较经费,不计较得失的团结集体。激励这个集体长期坐冷板凳的思想基础,是开拓学科新方向的前景和不断创新,不断成功的快乐和自豪。”殷鸿福指出:“从这点而言,精神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精神是万万不能的!” 

开拓古生物学新领域 

殷鸿福说,中国具有得天独厚的地层古生物资源,通过几代人的长期积累和努力探索,中国古生物学家在早期生命、中生代热河生物群、高精度年代地层学等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澄江生物群、热河生物群、金钉子等研究成果已经进入国际公认经典的专业教材中,我国多名学者在国际古生物协会和国际地层学委员会中担任要职,都说明了我国地层古生物学研究在国际上的显著地位。

“为了巩固和发展现有的国际地位,中国古生物学家既要发掘传统优势,更要开拓新领域。”殷鸿福认为,要用地球系统科学的眼光来看待古生物学,实现从古生物学到地球生物学的跨越。

“地球生物学不仅记录生物演化历史,更着重生命与环境的协调演化,特别是生物过程在塑造地球环境中的作用。为此,它更着重作为生物界最基础的草根阶层的研究——地微生物学和分子古生物学。传统古生物学关注地质记录,即注重‘摆事实、讲故事’,但‘故事’中的道理却难以讲透,即对机制问题的研究不够深入。相反,现代生命科学却非常关注机制问题,是一个能够讲透‘道理’的学科。”殷鸿福说。他指出,借助现代生命科学的研究方法与成果,传统的古生物学研究乃至地球科学研究一定能取得突破性进展,在多方位服务中焕发青春。

殷鸿福提出,作为地球科学与生命科学相结合而形成的新兴交叉学科,地球生物学在地球科学中应具有独立的一级学科地位,类似于地球化学和地球物理学。学科的发展, 创新是根本。具体而言,生物地质学、地微生物学、分子古生物学等地球生物学中的二级学科要尽快突破,以形成地球生物学的成熟理论框架和方法体系。他认为,高校在这一方面任重而道远。

“目前,古生物学研究处在一个要取得突破的前夜,我相信,21世纪古生物学研究大有可为。”对于未来,殷鸿福信心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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