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化石猎人:古典神话与史前巨兽》

《最初的化石猎人:古典神话与史前巨兽》

《最初的化石猎人:古典神话与史前巨兽》

(化石网cnfossil.com)据文汇报:本书探讨化石对古代人类社会中的神话、传说和流行观念的影响,以及它们如何塑造古人有关生物与演化的自然知识。作者主要以环地中海地区的古典世界为例,梳理了古人与化石接触并受之影响的历史。人与化石的相遇和互动深刻地影响了人构建神话想象和思考自然世界的方式,而这些化石在人们的思想中激起的涟漪也会随着交通、经贸等方式扩散,并得以被保存和记录下来:在壁画、墓葬中的工艺品,以及各类古代文献(如古代的书籍、信件、地方志和行政命令等)中都能找到它们的印记。经过细致的考察,我们会发现,与近现代科学相通的思想观念在古代就已萌芽。在探索化石之谜的过程中不同学科与团体之间的差异,也向我们展示了科学与人类的好奇心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呈现的不同面貌。

内文选读

在古生物学史中,有四点关于古代人类在化石方面的经验的错误认识反复出现。首先,由于以上列出的几点原因,人们普遍认为,古希腊人即便已经意识到微小的海洋化石的意义所在,却从未注意到巨大的恐龙、猛犸象和其他已灭绝的脊椎动物的化石遗迹。为了解释这一令人费解的疏漏,一些古生物学史学家认为,古代人可能没有把这些巨大的矿化骨骼视作骨骼,有些人甚至提出,古代人可能“因为这些骨骼太大了而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们”。本书将首次向大家呈现大量古代证据,以证明上述观点错得多么离谱。

大型脊椎动物化石,即便只有骨骼和牙齿,也能引起古希腊、古罗马时期人们强烈的思索和好奇。现代古生物学之父乔治·居维叶(公元1769—1832年)对此有着清楚的认识。这位法国自然学家是第一位提出猛犸象骨骼属于一种已经灭绝的象科动物的科学家。虽然居维叶是一位科学家,但是18世纪的古典学教育使他对古希腊文学和拉丁文学也十分熟悉。他于1806年在巴黎发表了一份关于现存和已灭绝的大象的专题研究,其中总结了当时世界各地的猛犸象化石发掘史。他把人类最早发现猛犸象化石的时间追溯到了古典时代,引用了关于公元前5—公元5世纪在希腊、意大利、克里特、小亚细亚和北非的一些地方发现的巨型骨架和象牙的古代文献。在某种意义上,我正在沿着居维叶开凿出的历史道路继续前行。这条道路曾经被淹没、被遗忘在他那个时代的那些令人振奋的科学发现中。要沿着伟大的居维叶先生开拓的道路继续前行,这简直令人生畏,但有了古典学和古生物学的发展,以及这两个领域内的专家为我提供的新知识,把古代化石研究恢复到其在科学史中的正确位置已成为可能。

对那些长期被人忽略的证据的复原,和另一个现代古生物学由来已久的神话互相矛盾:人们认为,因为关于进化和灭绝的科学理论在那时尚未诞生,古典时代的人们对于脊椎动物化石无法进行严肃的思考。想要对化石做出有意义的解读,即把化石视作过去的有机遗存,人们就要对自然历史有一定的理解,而古代人并没有这种理念。例如,马丁·J. S. 路德维克在他颇具影响的《化石的意义:古生物学历史》一书中,就采用了这样的假设。

现在,是时候对这些假设进行反思了。也许,自然哲学家——连同亚里士多德在内——确实未曾明确阐述一种正式的理论来对脊椎动物化石进行解释,柏拉图和修昔底德这样的著名作家也从未提及这些巨型骨骼。但是,这并不应该误导我们,让我们因此认定古希腊人、古罗马人没有用来解释他们观察到的巨大的(和当时生存的动物都匹配不上的)化石化骨骼的概念或范式。事实上,人类对于古生物学最早的有据可查的思考就保存在关于自然之过去的希腊-罗马神话里,零散地分布于鲜为人知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民族志学家、自然历史学家以及自然奇观编纂者的记录中。而这些内容,在居维叶之后竟无人查看。对这些记录化石发现的朴实文献的阅读,赋予了普通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前所未有的生动形象,也让我们对古代生活有了全新而直观的了解。同时,它们还揭示了在我们甚少研究的古代通俗文学中隐藏的丰富自然知识。

第三个错误涉及一个有关古代大型脊椎动物化石的“事实”。20世纪早期以来,很多蜚声国际的古生物学史学家都相信一个传说:古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曾在西西里的一些洞穴中研究过大象的头骨化石。这个现代神话认为,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的恩培多克勒是第一个在写作中将史前大象头骨和荷马史诗《奥德赛》中被奥德修斯杀死在山洞里的古代传说中的独眼巨人联系起来的人。有人还宣称,乔万尼·薄伽丘是第一个公开恩培多克勒的发现的人。关于这个现代神话,下面这种说法比较典型:“公元前5世纪,大象骨骼化石出土于西西里。恩培多克勒将这些化石解释为独眼巨人的骨骼……公元14世纪,薄伽丘引用了恩培多克勒的话,再次将其认定为独眼巨人的骨骼。”

1371年前后,当农民们在西西里的一个洞穴中发现巨型骨架的时候,薄伽丘确实在场。他站在聚集的人群中,人们鼓动彼此去做第一个碰触“巨人”的勇者。最后,当有人碰触这块化石的时候,化石立刻散成了尘土,仅存三颗巨型牙齿、部分头骨和一块巨大的股骨。薄伽丘根据《奥德赛》将这个“巨”判定为独眼巨人。但是薄伽丘从未在自己的记录中提到过恩培多克勒。同时,在恩培多克勒残存的作品中,他从未提过头骨、洞穴、巨人或者独眼巨人,更别提大象了。古希腊人在这位哲学家去世100年后才知道大象的存在。

那么,这个谣传是怎么出现的呢?在一些也被这个故事愚弄了的历史学家的帮助下,我追溯到了杰出的奥地利古生物学家奥赛尼尔·埃布尔在1914年和1939年所做的陈述。埃布尔为何没有根据地声称恩培多克勒曾下此论断呢?原来,1914年,埃布尔正在写关于化石民俗传说的内容时,他灵光一闪,觉得古代水手可能把他们并不熟悉的大象头骨化石的鼻腔开口错认成为只有一个眼睛的巨人的眼窝。为了支撑自己的巧妙推断,埃布尔将这个观点推到了恩培多克勒的身上,这位古代哲学家恰好对生命起源进行过思考。虽然没有留存的证据,埃布尔声称“恩培多克勒曾在西西里的洞穴中有类似的发现,并且认为这些东西是已灭绝的巨人物种曾经存在的无懈可击的证据”。威利·莱是最早对埃布尔的恩培多克勒神话进行转述的历史学家之一。20世纪40年代,他又给埃布尔的谎言添了一笔:薄伽丘宣称自己发现独眼巨人时,引用过恩培多克勒的话,以增加权威性。就这样,埃布尔和莱的那乍听起来有理有据的论断以民间传说的形式被后人引用、阐释,而这些后来者却并没有查证过恩培多克勒和薄伽丘到底说过什么。

正如薄伽丘曾提及的“巨人”骨骼被人一碰就消散成尘埃一样,这个在古生物学领域广为接受的“事实”也经不住考验。人们很容易将埃布尔对于恩培多克勒的误传视作一场故弄玄虚的骗局。不过我认为,埃布尔之所以不惜搬出恩培多克勒对于原始生命形式的洞见,是因为他想要填补上文提到的古代记录的空白,即用于解释大型骨骼化石的现存哲学理论的缺失。从古至今,不少古生物学虚构故事的出现都不同程度受到这种想法的影响。对此,我们将在本书的最后一章进行说明。

古生物学家常常会不自觉地犯第四个错误。人们通常认为,亚里士多德的“物种不变”理论对古典时代和中世纪关于进化和灭绝的理性思考来说,是个毁灭性打击。这种误导性观点失之偏颇地将不同的文化和时代等量齐观了。物种不变理论并不是古典时代唯一的理论——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只在中世纪欧洲与圣经教条融合后才转变成当时的主导观念。相反,中世纪前的1000年,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把这些大型史前遗迹视作巨型陌生生物的遗骸。他们认为,这些生物曾经在地球上出现、繁衍、流变,然后又在人类出现前因天灾而毁灭或自然灭绝了。

(本文节选自该书《导言》作者:阿德里安娜·梅厄)(原标题:读书|古人挖到化石时想了些什么?神话与古生物学的有趣碰撞)

[美]阿德里安娜·梅厄 著
丁国宗 译
后浪 | 成都时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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