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点评:需要挖掘的是真学术而非假化石

不久前,《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刊登了一篇撤稿声明,从而宣告 “最古老的猎豹可能来自中国”这一说法不再成立。事后调查发现,佐证研究者黄骥得出这一结论的化石,竟是“从一个化石贩子那儿买来的”,“那个贩子告诉他化石是在哪个地层里,他就以为是了”。(9月5日《中国青年报》)

从 “最古老的猎豹可能来自中国”所引发的轰动,到黯然撤稿后难言的尴尬,期间反映的问题足以令人深思。不同于其他学科,中国的古生物学研究水平很高,也出现了很多在国际上产生重要影响的研究成果,但此次假化石跑了一下小龙套,让中国学者在国际学术界摆了回大乌龙。这样的新闻,估计会让死在王刚 “砸宝锤”手下的假文物唏嘘不已,一般作假、两种命运。当然,没有人要求专家都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当年的“辽宁古盗鸟”化石标本,拼接后走私到美国,不也照样骗倒了世界上最著名的恐龙学家、加拿大的柯瑞博士?但这样的尴尬,显然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它伤害的,不仅是一个科学结论,更是中国学术界日渐稀薄的公信。

人非圣贤。学者也会犯错,但错误与错误还是有些差别的。 “最古老的猎豹可能来自中国”的说法,主要的证据就是那块惹祸的石头,然而围绕这块化石,却有几个细节比结论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一是学者黄骥承认化石来自贩子,且依据贩子的说法,他在论文中写道,这件化石标本出自“和政”——和政是一个县,事实上那边的黄土里并没有这类化石;二是当事人后来承认化石经过石膏修补,也承认没有将化石部分和石膏修补部分区别开来——最诡异的是,论文第一作者梅·克里斯琴森竟然没有亲眼看到过化石标本。本该严谨专业的国际学术论文,却诞生于如此粗陋的学术逻辑之下,如果与之较真科学素养,恐怕都嫌过于奢侈了。

我们当然不能以诛心论揣测假化石与假论文之间更多的利益关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某些中国学者再一次将急功近利的冲动与突破科研底线的操守,呈现在世人面前。这种呈现,与国内学界呈现出的“三忙”状态一脉相承:一是忙着“发现发明”,譬如“发现”神乎其技的任督二脉,“发明”各种颠覆自然规律的神器;二是忙于“论文产业”,有数据显示,全国学术期刊一年只能发表论文248万篇,而背有论文发表指标的人数达到1180万,我国论文买卖产业在2009年规模就达10亿元;三是忙着“发言发声”,但凡公共事件,总能见到一些学者专家赶场的身影,要么高呼“适量无害”,要么大玩文字游戏……也正是在这样一种学术氛围下,“大师”层出不穷,“大仙”如鱼得水。

这种司空见惯的喧哗与躁动,令一些学术丑闻成为无可药愈的社会阵痛。有人说,世界第一的论文数量,与引用率百名开外的尴尬现实相映成趣。然而,这仅仅是专家学者的错吗?一个共识是,“好环境让坏人变好,而坏环境让好人变坏”。如果沿着这个思路看看,学界之忙或癫狂,基本可以归咎于两个因素:一是养活并激励学者的环境逼人 “快跑”、“飞跑”,先有急功近利的绩效考核,后才有李代桃僵的各色 “外挂”;二是学界内自律与他律机制相对缺失,一切仰仗空洞的“德行”,科研圈子化、学术圈子化,跑项目的艺术重过搞科研的技术,自说自话成风,自肥自利当然就见怪不怪了。

在以严谨为底色的学术天空,有些乌龙可以一笑而过,有些错谬则足以警示多多。从小就听多了“爱迪生经历1001次失败后才成功发明灯泡”的我们,能否静下心来,让中国学界等等真相与规律的脚步——既给其慢工出细活的宽容,也为底线的规则立下零容忍的态度?


解放牛网 新闻晨报 邓海建(作者为资深评论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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